第126节
??李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那你的洁癖是因为变成小白才改变的吗?” ??陈觐微微一笑,目光灼灼地盯着她,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不全是,我发现人的某些习惯和原则是专门让某人来打破的。在下不幸遇到了一个克星。” ??李竹暗自腹诽,这个人也真是的,本来很好听的话,到了他嘴里就变味了。怪不得光棍至今。 ??陈觐挨着她的肩膀坐下,问道:“对了,忘了问你了,那个男子为何要追杀你?” ??李竹摇头:“我也不知道,会不会是陆琨派来的?” ??陈觐用肯定的语气说道:“他没这个能力,他现在除了瘫痪在床,还变成了哑巴。——他吃喝了药,所以变哑。” ??“变成了哑巴?”李竹不禁多看了陈觐一眼,很快就略过陆琨,接着又道:“那就是吴玉容,我在京里只有这两个仇人。” ??“吴玉容?”陈觐先是疑惑,随即了然。 ??他接着问道:“这样的事,为什么不早告诉我?” ??“跟你没那么熟。” ??陈觐嘴角一弯:“以后就熟了。” ??李竹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,似乎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质的飞跃。 ??山洞外面是黑沉沉的一片,里面的火堆仍在燃烧着。红红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,那双眸子中也像沾了火似的,熠熠生辉。 ??“你又在偷看我?”他问。 ??“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。” ??陈觐笑而不语。 ??两人没再说话,一起盯着火光。 ??许久之后,陈觐又补充一句:“我被你弄得丢三落四的,忘了告诉你了,追杀你的男子已经死了。” ??“谢谢。”李竹轻声说道,旋即又解释道:“不光是这事,还有你吸、毒血救我的事。” ??陈觐语气平淡:“没什么,若不是为躲避我,你也不会遭此大难。” ??李竹张了张嘴,想解释说不是这样,随即想到,他好像很喜欢把她的事往自己身上揽,索性也不解释了。 ??过了一会,他低声问道: ??“脚还痛吗?” ??“不痛了。” ??“让我看看。” ??李竹不想让他看,陈觐径自拽过她的左脚,就着火光细细查看脚踝处的伤口,确实没有大碍。 ??“还好不是毒蛇。”陈觐一脸庆幸。 ??他伸手摸了下她那冰凉的脚掌,眉头一皱,顺手扯过自己的外裳,刺啦一声撕成几块布条,一层一层地像包粽子似的,将她的脚包裹了起来。 ??他做这些的动作时候也仍是一丝不苟,神情温柔专注。李竹盯着他看着,不由得再次失神。 ??陈觐很快就注意到了,他似乎很高兴,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缕笑意。 ??“我已经确定,我不是在自作多情,你对我确实很有兴趣。” ??李竹嘴硬道:“这是你的错觉。” ??陈觐低低一笑:“口是心非的家伙。” ??他仍嫌不过瘾,接着又补充一句:“还冷心冷肺。” ??“哼,我不但冷心冷肺,还爱无理取闹。” ??陈觐仍是笑而不语。 ??沉默再一次弥漫在山洞之中,但与以往不同的是,这种气氛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意味。 ??陈觐剑眉微蹙,他在想自己那日在街角时漏掉的话,要不要补充进来。 ??他尚未下决心开口,就听李竹忽又低声说道:“……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,我的性子很不好。” ??“看得出来。” ??“我很不善良。——至少不像你想得那么人畜无害。” ??陈觐冷哼一声,语气带着一股酸味:“你怎么会认为我会那样想?你以为我是那个姓蔡的?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。”他是审案子的。 ??李竹试探着问道:“所以,我的事你全知道了?” ??陈觐不置可否。 ??李竹再进一步试探,“那你觉得我做错了?” ??“要说实话?” ??“要。” ??“谈不上对错,那两人该死,但你最好不要亲自动手。” ??“可是那时的县令又不是你。——若换做是你怎么办?” ??陈觐忽然用手扳过她的脸,凑近了,凝视着李竹的双眼,语调舒缓:“你在担心什么?你忘了我家是干什么了?” ??“呃?” ??陈觐言简意赅:“慈不掌兵,善不为官。” ??这八字虽然简单,但李竹想要的答案似乎都在里面。不知怎地,李竹暗暗松了一口气。 ??陈觐将自己的衣裳盖在李竹身上,说声:“别想太多了。做事也罢,成亲也好。三思而后行,足矣。四思五思便会裹足不前。再多思,则天下无敢做之事,世上无可嫁可娶之人。你说是吗?” ??“看起来,后者是你的经验之谈,你就是想得太多,才一直没成亲吗?” ??“所以我这次不多想了。” ??李竹看着火光,幽幽说道:“我不多思,怕一失足成千古恨。” ??陈觐立即回道:“你失足到我这儿,也许恨的人是我。” ??李竹正欲回嘴,陈觐却单方面宣布:“休战。你太累了,睡一会儿吧。别担心,我保证能把持住自己。” ??李竹想起他说的吵架旗鼓相当的事,她若真嫁了他,吵起架来那还不鸡飞狗跳。她还是比较喜欢温柔宽容的男子,唉…… ??陈觐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她的神态,主动说道:“你且放心,成亲以后,吵架我会让着你。我家里有块免战牌,每当我母亲发火时,父亲就挂在书房门口。让她骂够了阵才取下。以后那块牌子就归我了。” ??李竹:“……” ??她好奇地问道:“你不是说你父母很恩爱吗?” ??陈觐瞥了她一眼,淡淡说道:“你见过世上有不吵架的夫妻吗?再恩爱也会有争执。” ??李竹经过这一番折腾,着实有些累了。她闭上眼睛,昏昏欲睡。 ??“那就休战吧,我睡会。” ??“要不要睡在我身上?你似乎喜欢抱着东西睡。”陈觐发出邀请。他一直都记得他变成狗时,她抱着自己睡的情形。他本以为自己不能忍受,但屈从之后,觉得还不错。 ??李竹坚决拒绝,“不,不要。我怕你化身为兽。” ??陈觐低低笑出了声,笑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响亮。 ??李竹不理会他,闭上眼睛假寐。 ??这时,就听陈觐说道: ??“现在换我问你一个问题。” ??李竹闭着眼睛回答:“我睡着了。” ??“胡说。” ??陈觐试探着问道:“方才关于吴家的事,你跟蔡青提过吗?” ??李竹一听到蔡青的名字,心就不由得微微一沉,“为什么要提他?” ??陈觐简短地吐出两个字,“情敌。” ??陈觐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:“提没提过?——相较于你质疑我某种能力的问题,我的问题并不算过分。” ??李竹轻轻叹息一声,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和恍惚:“……没提过。” ??陈觐却仍然紧追不舍:“为什么你对我提?而不对他提?” ??李竹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。大概可能蔡青是她心中的一个美好的梦,她费心呵护那个梦,不想去戳破。 ??陈觐突然笑了,笑得很莫名。 ??李竹惊讶道:“你笑什么?” ??陈觐自信满满地说道:“我想明白了,你喜欢的不是他这个人,而是一个幻影。你面对他,甚至不敢袒露真实的自己。” ??李竹微怒:“人是复杂多面的,我面对他的那一面也是真实的。” ??陈觐道:“那就更正为,面对他,你不敢袒露全面真实的自己。” ??李竹对他的那分笃定十分生气,她接着争辩道:“面对心悦之人,无论男女都想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, ??这是人之常情。你这种人,不明白也属正常。” ??陈觐转过脸来,用那双锐利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她,说道:“我不该究根到底,我们不要再争论了。” ??李竹轻哼一声,扭头不理他。陈觐看上去却十分愉悦,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。 ??夜色渐深。在这万籁俱寂之中,她能听见林涛的呼啸和野兽的嗥叫声。李竹忽然又想起小白,也不知道它和小秋流落在哪里,陈家的人能不能找到他们。 ??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白天时的遭遇,那种被河水淹没时的恐惧和绝望……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。 ??陈觐察觉到她的颤栗,笨拙地拍了一下她的背,温存地说道:“别怕,有人在外面守着,睡吧。” ??“嗯。”李竹发出一声迷糊的回应,睡意渐渐袭来,陈觐仍在拍着她的背,像在哄一个婴儿入睡一样,他的声音越来越轻,轻得像梦呓一般,渐渐消失、溶化。她已经睡着了。 ??李竹可能因为太累,在这等简陋的条件下也睡得很香很沉。 ??早上起来,她悚然发现自己正窝在某人怀抱里,她的双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,头埋在他的胸前,他的胸襟上似乎还有可疑的湿痕,她怎么记得自己并没有流口水的习惯? ??这个形象实在不太雅观。还好陈觐还没醒来,李竹轻轻地擦拭掉湿痕,妄图毁灭掉这个影响她形象的证据。磨掉痕迹之后,李竹一点点地抽出自己的左臂和双腿,在这时期间,陈觐仍在熟睡着。 ??他的头靠着岩壁,微微仰着脸。这是李竹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他:两道墨黑的剑眉,长而浓密的睫毛,鼻子高而挺直,嘴唇薄厚适中。他的肌肤既不是陈观那样的古铜色,也不是那种雪白柔腻,而是一种类似一种上好的玉石,莹润而有光泽。 ??不行,再这么看下去,若是被他发现怪又不好了。李竹正准备起身离开。一抬眼就对上了陈觐那双黑亮的双眸。他的眸中带着温暖的笑意。